“白鹿书院?”沈芙下意识的扬起嗓音。
身侧的沈常山却像是没听见,他还陷入在了以往的回忆里。
“当时我在白鹿书院读书。”白鹿书院在京都之外,在那读书的男子都是准备日后要科考的。
沈常山深知读书的不易, 每日里都是刻苦学习。却没想到一次下山却是没注意,从山坡上滚了下来。
“当时就是崔娘救了我。”
下山之路如此的险峻,崔娘那么瘦小的身子却是将自己扛了起来。
一路从山脚将他扛到医馆。
沈常山至今想起来,都还觉得心口在发颤。
崔娘那么的柔弱,那样的瘦小。
可是那日小小的她却还是用力将自己从死拉回了生。
“她救了我一命,我这一辈子都不能辜负崔娘。”
沈常山抬起头,看着对面的沈芙,眼眸之中是克制不住的炙热:“你说,这样的人,我怎么能够辜负?”
沈芙点了点头。
按照沈常山的说法,的确是与那位崔娘一片真心。
而最关键的是,那位崔娘也是如此的有情有义。
乍然一听,的确是很好。
可就是……沈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。
她见过那位崔娘,不止一次。
那样柔弱的人,就像是一朵需要捧在掌心里的花。
如此的娇柔,竟然还有从山脚将人救下去的勇气?
沈芙看着沈常山那笔直高挺的身子。
眸光之间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。
“我当初骗了你的母亲,是我的不对。”许是话说的对了,沈常山的情绪变得平缓起来。
他倚靠在门框处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但是在遇到你的母亲之后,我也是想过要与你母亲好好在一起的。”
沈常山甚至是还忘不了,当年与顾氏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。
虽然只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,但是他现在想起来,居然还忘不了。
“你母亲的死当真只是个意外。”沈常山的手落在门栏上,用力的去看向沈芙:
“崔娘与你无冤无仇,你将我关押在这里,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责,但是崔娘何其无辜?”
一想到崔娘此时正在受苦,沈常山的心便像是油煎一般,疼的他脸色都白了。
:“你放了崔娘。”
“若是有什么不满,你只管冲着我来,崔娘无辜,她又受了伤,若是……”
若是他回不去,又或者是崔娘的病无人照看。
“崔娘只怕是会死。”沈常山语气喃喃的。
想到这里,便只觉得脸色都变了。
崔娘何其的无辜?
若是崔娘死了,那他也就不用活了。
沈常山沉默低下头,唯独握住栏杆的手在不住的颤抖。
沈芙也不想再问下去了。
“你放心,你那位崔娘不会死。”沈芙低下头,深深地在沈常山脸上看了眼。
她有预感,那位崔姨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。
怎么会因为无人照看,而就香消玉殒了呢?
“好了,本宫想问的也已经问完了。”沈芙直起身。
她看着已经愣神过去的沈常山:“你好自为之。”
紫苏及时上前,连忙扶着沈芙的手往外走去。
只是看着那身影即将要从自己眼前消失时。
身后的沈常山,到底还是扯着嗓音对着前方的背影喊着:“真的,真的不能放了我吗?”
他是沈芙的父亲,有着血脉的亲情。
哪怕是做错了事情,凭借这一点儿莫非就不能够放过他了吗?
沈常山的眼神里满是期待,看向前方的沈芙,可是努力了许久却还是说不出一个求字。
“将你关在这里不是本宫的意思。”
沈芙收回目光,转头朝天牢外走去:“而是你沈清如的父亲,不是的我的。”
沈常山听着那三个字,喉咙里克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。
终于直到沈芙的背影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之后,他这才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“清如。”
沈常山的嘴里喃喃着。
眼前似乎是闪过沈清如的脸,他自幼就宠爱到大的女儿。
沈常山如何能不怜爱?
文清,清如,甚至是他的字都用来取这个女儿的名字。
可就算是如此,他却也还是亏待了她。
让她自从生下来后,就没有父亲在身边。
直到长大之后,为了碍于颜面,这才用养女的身份养在家里。
他亏欠了崔娘太多太多,也亏欠了清如。
“是我不好,是我不好……”沈常山跪在地上,哭的有些泣不成声。
听着身后的哽咽声,沈芙朝着前走的背影却是一直不停,继续朝着前方走去。
直到出了天牢,沈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。
“娘娘,这沈常山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。”
紫苏在一旁咬牙切齿的开口。
瞧瞧刚刚沈常山嘴里是在说的些什么话。
居然还好意思仗着血缘关系,让娘娘放人。
“当初不是他自己满京都的散播谣言么?”紫苏说着,只觉得后牙槽都在咔咔作响。
“如今倒是好意思来求娘娘您了。”
“行了。”沈芙扶着小砚子的手上了轿辇,无意道:“有些事情听听就算了,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若是随意一件事就跟着生气。那这天底下令人置气的事情可多了。
何必要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?
沈芙单手撑着脑袋,无奈的笑道:“你只需不在意他,那他的话在你的心里就不能激起任何的波澜。”
紫苏听了这话,站在一旁点着头,只是看了眼沈芙的脸,却是又无奈道:“奴婢只是觉得太委屈娘娘您了。”
这沈常山嘴里一口一句的崔娘。
好像是他这一辈子没有别人,就是只有那个崔娘一般。
“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如此的心狠,当初就不应该让夫人嫁给他!”紫苏的语气狠狠地。
沈芙听了这话,倒是没什么表情。
人都是要往前看的。
发生过的事情早就已经无法改变,那她就不会去回想。
沈芙如今要做的事情,就是往前看。
指腹轻轻地在扶手上敲打着,沈芙脑海中忍不住的回想。
万岁爷让他过来见沈常山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?
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,还是因为——崔姨娘?
想到刚刚沈常山说的话,沈芙眼眸 一沉。
直接道:“去乾清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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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都外交。
偏僻的小院中,沈府却是极热的热闹。
自打沈常山走后,原本那个唯一看守的嬷嬷也逃跑了。
整个屋中,就只剩下生病的沈老太太,还有躺在床榻上不能自理的崔姨娘。
雪天风大,沈老太太便蜗在屋檐下熬着汤药。
她这一辈子,都是任人伺候来的,哪里做过这等下人做的活。
浓烟烧的整个屋子都,惹得躺在床榻上的崔姨娘一个劲儿的咳嗽:“咳咳咳。”
崔姨娘躺在床榻上,熏的满脸是泪。
再看着屋子里的浓烟,忍不住出朝外喊去:“你到底会不会熬药?”
这下算是惹了马蜂窝了。
沈老太太手中的蒲团瞬间就飞了出去:“你个小贱人!”
她一脚踹开门,拄着拐杖就朝着床榻上打:“你个做妾的,还要老身来伺候你!”
沈老太太五十多了,身体正是硬朗。自打嫁入沈家开始,就没有吃过一天的苦。
没成想,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。临到头来,还要伺候自己儿子的小妾。
“我在这儿辛辛苦苦给你熬药,你非但不感谢,还来嫌弃。”沈老太太拄着拐杖。
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崔姨娘的身上:“让你嫌弃,让你嫌弃!”
崔姨娘被打的哇哇乱叫。
她伤了身子,只能趴在床榻上,面对沈老太太的拐杖是躲也躲不开,跑也跑不掉。
只能俯在床榻上,用力的伸出手去阻拦:“你走来,你给我走开。”
崔姨娘攒着劲儿,用力握住沈老太太的拐杖就往外推开:“你若是伤了我,看文清回来了,你如何向他交代!”
崔姨娘仰起头,一脸的信誓旦旦。
倒是沈老太太被这么一推,直接就接连推开好几步。